在疫情期间一段短暂、令人兴奋的时光里，世界上某些地方(尤其是菲律宾)的人们将玩游戏当成工作，而非娱乐。这份“工作”很灵活，玩家可以在智能手机上远程完成——就算他们不是职业电竞选手或Twitch主播，也能通过玩游戏赚钱。

谢勒蒂尔·布拉茜·德-热苏斯形容自己是个“普通玩家”，赚钱是她玩游戏的唯一原因。“我之所以决定玩《Axie Infinity》，是因为作为一名学生，我需要额外的钱。”20岁的德-热苏斯说。据她透露，她曾经每周能赚大约1500菲律宾比索(约合人民币180元)，这对学生来说是一笔不错的额外收入。

游戏零工经济？

《Axie Infinity》是一款典型的“边玩边赚”游戏，这类游戏采用区块链技术，允许玩家赢取代币，然后兑换成真钱。

在2021年7月《Axie Infinity》曾以代币计价超过820万美元，已接近甚至超过腾讯旗下两大游戏巨头，王者荣耀和PUBG Mobile的2021年6月日均收入，可谓是让市场的巨头们大感意外。也因为如此，《Axie Infinity》吸引到了足够多的淘金者，虽然前面的收入很高，但是这并不是《Axie Infinity》的巅峰。

在此后不久，一部名为《边玩边赚——菲律宾的NFT游戏》播出后，《Axie Infinity》在一个月之内收入高达3.34亿美元，单日最高收入超过了1100万美元，一跃成为2021年度最火链游。同时，这款游戏也几乎称为了菲律宾的国民级游戏。

澳大利亚昆士兰科技大学博士后研究员本·埃格里斯顿表示，疫情期间，一些投资者将待在家里玩《Axie Infinity》视为一种灵活的就业方式。“这跟许多允许打零工的公司真的很像，他们往往吹嘘自己会为员工提供灵活的工作安排。”但与零工经济一样，就其本质而言，“边玩边赚”具有很强的剥削性，尤其是对发展中国家的低收入玩家来说。

为了玩《Axie Infinity》，玩家需要花钱购买NFT角色(即游戏中的阿蟹)，在去年，这些角色的价格达到了数百美元。如果玩家没钱购买角色，还可以从富裕的投资者那里租用角色——作为交换，投资者会从他们赚得的利润中抽取一定比例的分成……在《Axie Infinity》中，投资者被称为“经理”，租用角色玩游戏的玩家则被叫做“学者”(scholar)。

“投资者会想：‘我们是否可以购买这些游戏资产，然后租给低收入玩家？’”埃格里斯顿说，“从某种意义上讲，投资者就像游戏中富有的‘鲸鱼’，他们拥有加密货币资产，并雇佣了其他玩家为他们打工。”

按照《Axie Infinity》开发商Sky Mavis一位发言人的说法，在这款游戏中，经理和学者的利润分成比例通常是70%：30%。该发言人还表示，Sky Mavis正在开发新游戏《Axie Infinity：起源》，后者将允许玩家免费畅玩，“不用使用中介”。

既感到幸运又有压力

2021年，作为大学研究项目中的一部分，德-热苏斯还采访了大约20名菲律宾《Axie Infinity》玩家，请他们聊了聊游玩体验。“大部分参与者都觉得自己(玩游戏赚钱)很幸运，因为疫情导致许多人失去工作，并且不能外出。”她说，“因此，他们真的对《Axie Infinity》心存感激。只要能赚钱，他们就不介意承担压力。”

德-热苏斯透露，经理与学者之间的关系，对一些菲律宾玩家造成了压力——这些玩家担心，如果在战斗中遭遇连败，单日收入就有可能无法达到经理指定的最低标准……另外，长时间对着屏幕玩游戏很容易令人身心俱疲，同时变得焦虑、易怒。

埃格里斯顿指出，在游戏行业，类似的现象早已出现。

本世纪初，《魔兽世界》等流行网游的玩家可以赢取游戏内虚拟货币，然后通过第三方交易平台，将它们卖给那些不愿意花时间“肝”游戏的玩家。随着时间推移，互联网上出现了许多“打金工作室”，他们就像新兴的数字工人(大部分来自中国)，花费大量时间玩游戏、积累游戏内货币，然后卖给更富有的玩家。

“这相当于将劳动力外包给了中国贫穷的农村地区，让一些人连续长时间坐在电脑前，积累游戏内资产。”埃格里斯顿说，“虽然‘边玩边赚’是个新术语，但这种现象并不新鲜。”

破碎的淘金梦

德-热苏斯说，由于近期加密货币市场遭遇崩盘，她已经不再玩《Axie Infinity》。

“SLP(游戏内货币)持续贬值，所以我完全没兴致继续玩了。我留意到在一些社区，很多玩家都急着卖掉手头的SLP，将它们兑现成现金……简直就像恐慌抛售。”

根据彭博社的统计，《Axie Infinity》在2021年4月拥有大约270万日活跃玩家，但如今这项数据已经暴跌至11.1万。

还有其他原因导致《Axie Infinity》的玩家数持续下降。今年3月，在一次黑客攻击事件中，《Axie Infinity》总价值接近9.21亿美元的游戏资产被盗。另外，有观察人士指出，这款游戏的经济结构也不具备可持续性：要想长期维持SLP的价值，它就必须不断吸引新玩家进入。

“这些游戏的经济(系统)也存在根本性问题，直到今天仍然没有被解决。”阿德莱德大学心理学院教授保罗·德尔法布罗说，“由于海量玩家进入游戏，生成的代币越来越多，自然就会慢慢贬值……人们突然发现，他们从游戏中得到的回报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下降。”

德尔法布罗认为，批评人士给这类游戏贴上“庞氏骗局”标签的做法是正确的，因为只有当更多玩家涌入游戏时，它们才有可能成功。但他也提到，许多游戏开发商正在试图解决这些问题，以创造具有可持续性的“边玩边赚”模式。“很多游戏会继续使用代币和信用系统来奖励玩家的不同行为，其中的某些行为是积极的，但也有的行为将赚钱作为唯一目的。”